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閃黃燈

　　毫無疑問，中國是這個地球上擁有世界遺產資源最多的地方之一。7月8日，由瑞士一家基金會發起的世界“新七大奇跡”全球海選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揭曉，中國的長城名列其中。6月29日，第31屆世界遺產大會經過5天審議后完成了遺產評估和新遺產審議程序，中國的“開平碉樓與村落”入選世界文化遺產，“中國南方喀斯特”入選世界自然遺產，從而使中國的世界遺產增至35處，排在西班牙和意大利之后，名列世界第三位。事實上，在國內，目前申報世界遺產的風潮已經越來越熱烈，按照目前的速度，中國成為世界遺產第一大國也似乎并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然而，當人們逐漸熟悉了解了世界遺產的意義和價值之后，卻開始不斷提出疑問：我們該如何保護好這些珍貴的世界遺產？我們是否能夠真正負擔起保護世界遺產的責任？我們要在維護世界遺產的全球行動中承擔起什么樣的責任？
　　黃牌之爭：焦點卻在“黃牌”之外
　　6月29日，世界遺產委員會宣布確定目前世界遺產總數為851處，其中文化遺產660處，自然遺產166處，混合遺產25處。同一天，該委員會經過激烈討論后認定，由于阿曼將“阿拉伯羚羊保護區”面積縮減了90％，這一保護區已名存實亡，不再符合世界遺產的標準，因此決定將阿曼的“阿拉伯羚羊保護區”從《世界遺產名錄》中除名。這也是世界遺產委員會首次將已列入名錄的世界遺產除名。這給所有已經被列入和正在申請世界遺產的地方敲響了警鐘。
　　然而，令中國人更為擔憂的是，有報道說在第31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的30多項世界遺產中，三江并流、故宮、天壇、頤和園、麗江古城、布達拉宮等6處，已經被“亮黃牌”警告要求整改。對于敏感的“黃牌”說法，國家文物局特地辟謠表示，對于世界遺產來講，從程序上說，沒有亮黃牌的說法，但每次的遺產大會都會對一些遺產地的保護狀況進行“關注”，以引起所屬國的重視。特別是對一些有爭議的遺產地的保護現狀、修復原則等，需要中國方面在大會作出說明。此次的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就三江并流等項目向大會提交保護、整改報告，就一些管理上的問題作出解釋，這與遺產地列入瀕危名單是兩回事。中國國家文物局副局長童明康在新西蘭出席第31屆世界遺產大會時也特別強調，一些國內媒體稱中國有六處世界遺產在本屆大會上被亮黃牌“純屬誤傳，是對大會程序的誤解。”
　　一時間，人們對世界遺產的關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人們想知道的是，中國的世界遺產到底保護得怎么樣？近期會不會有中國的世界遺產被列入“瀕危目錄”。為此，記者特地采訪了文物界有關人士。該人士對記者解釋說：“在所謂遭到黃牌警告的6處世界遺產中，目前爭論比較多、引起世界范圍內關注的還主要是在2003年成為世界自然遺產的三江并流。位于云南省西北部的麗江地區、迪慶藏族自治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三條大江（怒江、瀾滄江、金沙江）并行而流，稱為三江并流，它被世遺委員會連續關注并警告。在這次世界遺產大會上，遺產委員會接受了中國報告，三江并流保護、整改方案通過審議。”
　　但這種暫時的安全卻并沒有得到國內輿論的普遍認可。人們的目光顯然并沒有被所謂的“黃牌之爭”所局限。人們更關心的是，我們如何保護好手中的世界遺產。著名環保人士汪永晨對記者表示：“世界遺產要申報，更要維護”。她告訴記者，世界自然、文化遺產中已經有一些被列入瀕危名錄，其中包括德國的科隆大教堂。而中國一直在為我們的“世界遺產”沒有一個進入了瀕危名錄而自豪。然而，我們已有遺產地連續3年遭到“黃牌”警告。我們在繼續志在必得新的世界遺產的時候，更應該為“世界遺產”繼續承擔我們這代人的義務和責任。
　　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司巡視員兼世界遺產處處長郭旃談到中國的世界遺產時表示，從目前來看，大家最關心的就是，世界遺產為什么會這么熱？我們為什么要去關注這個世界遺產？世界遺產有什么好處？他說：“很多人以為，申報遺產就是為了獲取旅游利益，甚至有一些地方的政府和公眾也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這上面，我們很理解各地政府和公眾對于眼前效益、局部效益的關注，而且這種關注是正當的，是應該予以滿足的，我想我們更應該注意到世界遺產首先要注意到它的綜合效應和根本效應。”他舉了一個典型的例子來證明國內在申遺方面的誤區：“云南的石林申報世界自然遺產就沒有成功，后來一個權威的世界遺產專家來考察的時候悄悄地跟我說了幾句話，他說你們的石林，從地質年代，保存規模品位等等各方面，毫無疑問是夠世界遺產水準的，但是你們能不能找一個沒有任何現代人工痕跡的石林來申報！”郭旃強調說，文物真實性、完整性和它自然的環境景觀是成為世界遺產的重要標準。而這些，恰恰是國內許多地方不重視的，有些甚至為了申遺而對原來的景觀進行了破壞！
　　黃燈頻閃：承擔責任和兌現承諾
　　對“黃牌”說法的更正并不能真正消除世界遺產在中國面臨的保護和開發的窘境。事實上，種種跡象表明，黃燈已經亮起。世界遺產委員會設立了瀕危世界遺產名錄，列入該名錄的遺產首先要具備世界遺產的資格，同時面臨被毀壞的危險。被列入“瀕危目錄”一段時間后，可能將被取消“世界遺產”的稱號。在緊急情況下，世界遺產委員會可以在任何時候把面臨上述危險的遺產列入瀕危世界遺產名錄。有瀕危遺產的國家可以向世界遺產委員會提出援助申請。當然，如果瀕危世界遺產遭遇的威脅解除，也可將其從名單上去除。同樣在今年6月26日，厄瓜多爾的加拉帕戈斯群島和塞內加爾的尼奧科洛科巴國家公園被列入世界遺產“瀕危名單”。
　　幸運的是，我們沒有發現來自中國的世界遺產的名字。但這并不代表中國的世界遺產可以高枕無憂了。記者了解到的情況，雖然三江并流的所在地云南省政府最近表示已經關閉遺產地的100多個開礦點，還有10多個也會陸續關閉，而且承諾今后將會繼續加大環境保護力度，但這并沒有消除外界的懷疑。
　　“三江并流”由于在怒江建大壩、水力發電等設施而一直以來被世界遺產專家“質疑”。他們要求中國必須為在怒江中游建大壩等工程可能對“三江并流”帶來的環境破壞作一份完整的評估報告，并于明年的世遺大會上提交。世遺專家還特別要求，中國將對“三江并流”附近的每一個工程計劃都及時公開透明地公之于眾，并且表示：“希望中國享有世界遺產的地方政府都能從‘三江并流’中認識到，成為世界遺產更多地意味著承擔責任和兌現承諾，遠不僅是享受旅游收益，可以隨意開發那么簡單。”一直關注三江并流命運的汪永晨也對記者介紹說：“2006年7月第30屆世界遺產大會的文件中有這樣的表述，水電開發的勘探活動對遺產地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如果大壩建設啟動，必將對它的美學價值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因此四年來，“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遺產一直處在瀕危的邊緣。”與三江并流面對的復雜局面相比，其它世界遺產的問題相對簡單得多。故宮、頤和園、天壇的大修帶來的“非議”主要是保護、修復原則與國際接軌的問題。記者就“黃牌事件”對一位故宮工作人員進行了采訪。他介紹說，針對故宮的質疑主要涉及近幾年故宮大修的程序和方法，比如彩繪和木質結構材料的更換等，有國外專家認為，這是過度維修的做法。其他幾處遺產有類似的問題，也有游客過多、周圍建設項目影響保護等問題。他表示：“中國文物部門和遺產保護單位長期以來一直認為，中西古建筑形式不同，中外在遺產維護上也存在理念分歧。比如我們的建筑大多是木制屋頂的，與西方的石頭建筑不能執行同樣標準。”
　　記者從國家文物局了解到，今年5月，由中國國家文物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等單位聯合主辦了“東亞地區文物建筑保護理念與實踐國際研討會”，60余位來自20多個國家的代表花3天時間實地考察了故宮、頤和園、天壇，隨后就三地修復工作以及東方木結構建筑保護修繕的理念與準則等問題展開了深入討論。國家文物局有關人士告訴記者：“中外專家經過深入嚴肅的討論和考察，達成很多共識，并原則通過了《北京文件》，就中國、東亞地區、東方乃至世界文物建筑保護的一些問題達成理解。西方專家對故宮大修等問題也得到了較為滿意的解釋。”
　　面對亮起的黃燈，中國政府也采取了相應的對策。國家文物局提出要徹底扭轉“重申報，輕管理”的局面。在2006年底召開的全國世界文化遺產工作會議上，國家文物局提出要以世界一流的管理保護好世界一流的遺產，并以世界文化遺產的管理和服務為標桿，促進和帶動整個文物管理工作水平的提高。該局提出應加大對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的遺產地的管理力度，對《預備名單》實施動態管理；加強國際合作和人才隊伍建設，多方位加強對世界文化遺產的管理。

　　別讓遺產成了遺跡

　　一到黃金周，路過故宮的時候總是心生擔心：怎么那么多游客啊！看著成千上萬的人涌進這座響當當的世界文化遺產，就想：故宮的門票可又多收了三五斗吧？于是就很遺憾，怎么能這么過分利用一座世界文化遺產呢？
　　在國內，門票漲價成為了保護那些世界遺產的最好借口。看著那些翻著筋斗上漲的票價和依舊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為那些不堪重負的世界遺產擔起心來：滿負荷甚至是超負荷的使用，會不會讓這些遺產最終不堪重負呢？到過國內諸多的世界遺產，保護意識貫徹得最堅決的也許就要算是莫高窟了。嚴格限制游客人數和限制參觀洞窟數，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那正在慢慢褪色的壁畫。記得當時雖然看得流連忘返，心里也頗多不情愿，但現在想想，這種以保護為最高準則的方式，真的是國內其它世界遺產地需要好好學習的。
　　中國的世界遺產雖然是屬于中國的，但更是屬于世界的，我們有理由把這些世界遺產好好保護起來，不只是為我們自己，而是為了整個世界。在意大利的時候，羅馬這座城市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古羅馬時期的遺跡被非常完整地保存著，供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瞻仰。在羅馬街頭，真的是隨處都是古跡，但卻是特別生動的古跡，而且基本不要門票。印象深刻的是一次正在街頭徜徉，突然看見一所建筑里的人向我們招手，然后請我們去看那座建筑里的古代壁畫，現在記不清是拉斐爾還是米開朗琪羅的畫了，只記得進門的人無須購買門票，只要在一個簽名簿上留言即可，記得一個游客在那上面寫道：謝謝你們讓我看到了保存如此完整的美妙畫卷，這是人類共同的遺產。希望國內的世界遺產也有如此好的命運，千萬不要等變成了遺跡，就像北京消失的城墻那樣，只能守著殘缺去追憶往昔的輝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