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劉曉東回顧展《緩慢的歸途》

“劉小東的繪畫永遠都是那些他用自己的眼睛所見到的，用自己的鼻子聞到的，用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東西。”“他是現代生活的畫師，與此同時，他提出了有關人們處境的問題，也直接提出了與生態、經濟、哲學等領域有關的世界性的議題。”——杜塞爾多夫美術館介紹

2018 年 6 月 9 日到 8 月 19 日，畫家劉小東的回顧展《緩慢的歸途》（Slow Home-co-ming）在德國杜塞爾多夫美術館和 NRW-Forum 共同展出。對于他來說，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展覽。

其一，《緩慢的歸途》包含劉小東從非常早期到如今的作品。其覆蓋的創作時間從 1983 年到 2018 年。與劉小東的生平對應， 展出的作品開始于劉小東 20 歲還沒有進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學習的時候。這些作品將分四個章節呈現。第一個章節是出生地遼寧金城；第二章節是游走中國各地；第三個章節是離家；第四個章節是返回北京。

^{展覽作品展示，來自杜塞爾多夫美術館官網}

其二，這次展覽不僅有畫作（60 幅），還有劉小東的其他作品，包括草稿、攝影、再經過繪畫的攝影、繪畫機器、日記及電影《冬春的日子》（王小帥執導，劉小東與妻子喻紅主演）。

兩個場館中，杜塞爾多夫美術館主要展出劉小東的畫。NRW-Forum 則更多地展出劉小東的影像作品，另外還有劉小東在數字領域的繪畫探索，其中包括劉小東過去參與新媒體項目與技術人員一起研制的機器畫筆。

^{劉小東用機器畫筆所作的畫，失眠的重量（上海·局部）}

^{展覽作品展示，來自 NRW-Forum 官方網站}

2015 年出版的《一公分：劉小東日記》中，他說：“別人僅僅把我當成具象畫家，其實，在我寫生的過程中有日記，有電影，它們和繪畫一樣都是藝術痕跡。藝術是有限制的，在這段被限制的時間內，一切皆為藝術。”

《緩慢的歸途》開展前一個月，《眼前往事：劉小東影像集 1984—2018》出版。序言是陳丹青寫的，他對劉小東有過很多贊譽，稱劉小東為“影像世紀的天才畫家。”

在序言中，陳丹青談及了劉小東的新探索，有梳理及贊美，也包含些許疑慮。以下分別是幾個相關段落的摘錄：

^{《三峽大移民》，作者：劉小東}

“諸位明鑒：這位畫家不知疲倦地拍照，甚至想拍電影。剛從美院畢業那會兒，他跑去報考北京電影學院。 20 世紀 90 年代初，才畫了最早一批佳作，他竟分身進入電影，和喻紅聯袂出演了一部青春片的男女主角，片首就是床戲，投入極了。我猜，他并不僅僅樂意演戲，更在享受與電影發生關系。”

^{《冬春的日子》劇照}

“假設劉小東變成攝影人或導演，也許是荒謬的。他注定是個畫家么？也不。要點不在畫畫或拍照，劉小東的稟賦——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自己的稟賦——是如動物般觀看世界。動物的目光，無明、無辜、無情、無差別，不存意見，不附帶所謂文化。他永是在看，亦如動物般敏于被看。在本次展示的影像中，這位拍攝者像條狗似的——也許是只兔子，劉小東屬兔——瞪著他的親友，他描繪的男女，他眼前的豬、狗、馬、驢（老天爺！瞧他血脈僨張地描繪豬狗，憫其情而同其心，簡直將畜生當做人），他以同樣的目光看著他所抵達的各地風物、各國景觀，直到京城的‘兩會’會場，還有漫天霧霾。”

這是怎樣一只兔子啊！當今世界，包括漫長的美術史，我不知道哪位畫家像劉小東這樣，果真使寫實繪畫無視國界、種族與文化屬性，一切變得再簡單不過：看與被看，畫與被畫。兔子不認識哪里是國界，才不管哪些可看，或不可看，更不追究繪畫與影像、本土與他國的歧異。在曼谷、羅馬、倫敦、東京、維也納、哈瓦那、重慶、和田，還有劉小東的老家金城鎮，他居然用巨大的畫布做著本是攝影家與電影人的勾當。

“攝影，大規模、災難性地制伏了現代人的繪畫，所有具象畫家都對攝影又愛又恨，劉小東不然。他以大肆拍照而制伏攝影，同時，掌控電影，雄辯地扮演影片的主人：他身邊的影像器械，他累積的無數照片，伺候他作成一件又一件強悍猛烈的畫，然后，被遺棄，如畫作吐出的渣。我不知道劉小東如何看待這一大堆照片——當然，他竭力隱瞞著他在電影中的滿足感，就像我每次驚嘆他的新作，他總是作狀咳嗽，忍著，不笑——這些照片的價值并非止于素材，而是，劉小東在看。最近兩三年，他直接往自己拍攝的照片上染色涂抹，畫得好猖狂，但我暫時不很確定怎樣面對。當他“畫照片”時，他成了通常被尊稱的’當代藝術家’：仍然非常劉小東，但不知哪里，不像他：在“照片畫”中，這只兔子，又變回聰明的人。”

^{《眼前往事：劉小東影像集 1984—2018》封面，來自京東圖書}

劉小東在繪畫之外的舊的和新的作品的嘗試，影響力都不及他現實主義的畫作。劉小東自己都這樣描述使用機器畫筆的感受：“新媒體會替代你一閃即逝、花哨的東西，最誠懇的部分無法替代。”但對于劉小東來說，對他完整的作品回顧肯定是不能忽視它們的。

在《緩慢的歸途》的展覽介紹上，兩個展館都注明著：世界第一次對劉小東作品的綜合回顧展。理解他的作品的這種完整性后，這個所謂的“第一次”就會具有意義。

^{《三姐妹看電視》，作者：劉小東}

^{《豬》，作者：劉小東}

今年上半年，劉小東作品代理商里森畫廊的策展總監 Grey Hilty 在一篇名為《英國老牌畫廊的十年中國路》的報道中提及過這次回顧展：“ 劉小東是中國受眾非常熟悉的明星藝術家，我們從他的作品中也看到非常國際化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從上世紀 90 年代，他的作品就獲得了不少關注中國當代藝術的全球受眾的認可。”畫廊認為，《緩慢的歸途》是劉小東作品邁向國際受眾的重要一步。

《緩慢的歸途》具體是由 Heinz-Norbert Jocks 擔任主策展人。這是一位來自德國的藝術評論人及策展人。

他經常活躍在中國。2011 年，他參與發起過“集體之眼”項目，致力于做藝術領域的“集體性”和“差異性”的課題。在此課題下，他在中央美術學院發起過相關的研討會及講座，有過多次討論和活動，部分活動劉小東也有參與。

此外，Heinz-Norbert Jocks 為德國藝術雜志《國際藝術論壇》撰寫過關于北京藝術的專刊，其中有數十篇對中國藝術家的訪談和評論，其中就包括對劉小東的關注。

就 Heinz-Norbert Jocks 的身份、背景、所關注的題目及對劉小東的了解，他都是一個很合適的去對劉小東的作品做出整理、歸納的人選。

題圖為劉小東畫作《三峽新移民》，有裁剪，來自展覽方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