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鋼搬遷與中國之變 綠色奧運口號成遷移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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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19
來源:景觀中國網
中國工業化進程中史無前例的計劃——首鋼搬遷——已經開始提速 河北唐海縣第三分場漁民陳國柱給曹妃甸工地送食物和淡水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他并沒有看報紙和電視的
中國工業化進程中史無前例的計劃——首鋼搬遷——已經開始提速
河北唐海縣第三分場漁民陳國柱給曹妃甸工地送食物和淡水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他并沒有看報紙和電視的習慣,卻也感覺出這幾天島上氣氛不同。“經常有一大隊一大隊的小車上島上去。”陳國柱向記者描述說。
曹妃甸島上的“總負責人”──曹妃甸鋼鐵圍海造地有限公司總經理楊春華向《瞭望東方周刊》解釋了這個現象:這段時間貴客盈門,河北省委書記白克明考察過曹妃甸,3月25、26日,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又到島上來視察,國務院領導也要來。楊春華說,馬凱主任臨走時特意叮囑:這次首鋼搬遷方案,國務院領導特別關注,要抓緊落實。我來這里就是怕你們進度太慢,耽誤了搬遷大事。
楊春華告訴記者,河北省領導同志更關心新鋼廠何時上馬,領導問過他,有沒有把握在中共十七大召開前出第一爐鋼。楊春華說,種種跡象表明,一個中國工業化進程中史無前例的計劃──首鋼搬遷,已經開始提速。
北京的天空與首鋼
2001年是北京申奧最關鍵的時段。這年1月,維爾布魯根率領的國際奧委會考察團到北京實地考察環境狀況。人們都記得那幾天天分外藍,空氣分外清新。有人說這是天助北京;也有人說,這是因為首鋼那幾天停產了。對后一個說法,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的首鋼人士反應一致,都認為這是典型的市井謠諑,“你以為煉鋼高爐是自家的煤爐呢,說停就停?”
一個荒誕的謠言能夠廣為流傳,卻以另一角度說明在老百姓心目中,已把首鋼與北京的環境質量密不可分地聯系在一起。
石景山區環保局副局長吳景義拿出的數據,證明了老百姓的感覺。在2004年北京大氣環境質量評比中,首鋼主廠區所在的石景山區排在城八區的倒數第一。2004年,石景山區二級和好于二級的天數為184天,占到全年的50.4%;而整個北京市好于二級的天數達到了229天,占全年的62.5%。石景山區則比這個平均水平低12%。這組數據讓吳景義感到了壓力。雖然他的部門兢兢業業,但石景山區的大氣環境質量與全市平均水平一直有著較大差距。
吳景義說,這個“后進”帽子,他們已經戴習慣了。首鋼鋼材銷全國,污染排放在石景山。石景山成為“環境凹谷”,也是一種顧全大局。面對800萬噸產能的巨型鋼鐵企業,環保部門發動幾個人種草種樹根本無濟于事。“不信你去首鋼看看,他們綠化搞得真不錯,但是能根治污染嗎?”
北京31中的王曉彤參加班級組織的“北京工業游”,剛剛游覽過首鋼主廠區,她向記者描述,首鋼廠區的確很漂亮,亭臺樓閣掩映在樹叢中,蓄水池里還有野鴨子,行人可以穿花拂柳,但必須掩住鼻子,初到廠區的人誰也受不了那刺鼻的化學氣體的氣味。
首鋼新聞官員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過,近幾年首鋼幾乎每年都要拿出將近四分之一的利潤治理污染,搞各種“環保公關”。可是,為什么首鋼就不能一舉扭轉自己在公眾中的形象呢?
吳景義對此的解釋是,憑目前的技術水平和資金條件,中國不可能根治大型冶金企業的環境污染。就首鋼而言,它的污染源有三個部分:有組織排放、無組織排放和運輸污染。首鋼投入的環保資金解決的是90多個有組織排放口的污染,無組織排放和運輸污染沒辦法控制。
首鋼主產區有60萬平方米的露天礦料堆放場,此外,首鋼的煤炭、礦石原料和800萬噸鋼產品中的一半都需要通過公路運輸,每天有500到600輛柴油大卡車奔馳在長安街延長線上;最致命的是,首鋼地處北京上風上水,西風一起,煙塵就會向北京城彌漫。
僅僅為了水,也得搬
北京市政協委員張惟英在今年北京“兩會”上提出了北京“建立人口準入制度”設想,輿論嘩然。反對者強調,資源短缺不能成為限制公民自由遷徙權的借口。而北京市的當家人卻正在為這個兩難而憂心忡忡:首都當然要對每個公民張開懷抱,但它的資源究竟還能承載多少人?北京大學城市與區域規劃系主任呂斌向《瞭望東方周刊》透露,王岐山市長近期多次召集城市規劃專家座談,了解北京各種資源的承載極限。
呂斌說,在最近的幾次專家咨詢會上,大家的一個共識是,電、天然氣,乃至土地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北京最致命的資源缺口是水。在華北半干旱區沒有大的地表徑流的地方,建成一個1600萬人口的特大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呂斌認為,僅僅為了水,重工業也應該遷出北京。首鋼煉1噸鋼,要消耗9噸水,1000萬噸產能就是9000萬噸水,這是300萬居民的年用水量。
呂斌還透露,在北大的一次座談會上,王岐山表示,盡管燕山石化遠處房山,是北京下風口,污染問題不突出,但為了讓出水資源,市政府也在考慮2012年前將燕化遷出北京。
折磨首鋼的另一個難題是交通運輸瓶頸。2004年3月6日,北京鐵路局發布過“無限期禁裝令”,決定停裝首鋼發往南方6個鐵路局的鋼材。首鋼官員向記者透露,北京鐵路局調度處這樣跟首鋼這個老客戶解釋: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鐵路不僅要接送全國來首都辦事的人,還要接待像前往杭州的那么多的旅游者,像前往廣州的那么多的農民工,北京還是全國最大的建材和家具接受者。首鋼運進運出的原料和鋼材,成了北京鐵路運力緊張這個駱駝背上的屈指可數的稻草。
奧運推力
幾乎一夜之間,首鋼搬遷成為熱詞。而在此前漫長的預熱過程中,民間環保組織的努力值得一提。
1997年,全國政協委員、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會長梁從誡先生在全國政協八屆五次會議上提交的提案中,建議首鋼不但不能再增加產能,還要逐步將產能遷出北京。這是記者所能找到的關于首鋼搬遷的最早的文本。
梁從誡委員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該提案由冶金部經辦,而冶金部在給提案人的答復中強調,幾年來首鋼在環境整治方面已做過許多努力,對搬遷問題則未置一詞。2001年北京申奧成功后,梁從誡先生寫信給時任北京市長劉淇,信中再次提出首鋼搬遷的建議。
一直關注首鋼動向的梁從誡注意到,真正的轉機出現在2001年,那年7月北京提出的“綠色奧運”口號征服了大多數國際奧委會委員。北京城市發展的目標鎖定在“適于居住的政治文化中心”。梁先生說,“奧運”這顆砝碼比他們早先提倡的“環保”、“適于居住”這些概念重得多,“首鋼搬遷”的口號以迅猛的聲勢登上了大眾傳媒,“首鋼最終要搬出去”的意見形成壓倒優勢。
此后,首鋼搬遷成為大勢所趨。當時的首鋼董事長羅冰生一方面對外宣布每年壓產200萬噸,將北京地區的產能逐年外遷;一方面大力發展非鋼產業,希望既保住“首都”,又保住“鋼鐵”。但這兩個方向都出現了波折。
石景山區環保局副局長吳景義向《瞭望東方周刊》透露,按照首鋼的承諾,2003年首鋼應該壓產200萬噸,將產能從800萬噸壓縮到600萬噸,但到了年底,《北京日報》的一篇報道說,首鋼2003年度鋼鐵產量達到870萬噸,與年初計劃相去懸殊。首鋼官員對此的解釋是,“產能”與“產量”是兩個概念,首鋼的確在2003年壓縮了200萬噸產能,停掉了污染嚴重的第一煉鋼廠。但是,鑒于2003年北京受到“非典”疫情沖擊,為了保證北京的GDP增速,首鋼提高了現有產能的生產效率,實現了870萬噸產量。
首鋼停掉第一煉鋼廠,“壓縮”200萬噸產能,非但沒有影響鋼鐵總產量,還獲得國家發改委批準,在河北遷安建立一個產能200萬噸的鋼廠作為補償。上市公司首鋼股份2004年的年報顯示,該公司2004年共生產了402萬噸鐵、518萬噸鋼和376萬噸鋼制品。可見,在國內外市場對鋼鐵產品的強勁需求刺激下,首鋼的鋼鐵生產并未受到“搬遷”和“壓產”的太大影響。
另一方面,首鋼非鋼產業的發展仍然處在探索中。首鋼新聞官員向《瞭望東方周刊》證實,首鋼非鋼產業的銷售額已經占到首鋼總銷售額的一半,而利潤卻不到總利潤的20%,非鋼產業難挑利潤大梁。
最近幾年鋼鐵需求旺盛的形勢有目共睹,2002年12月就任首鋼董事長的朱繼民提出:“首鋼還是要姓鋼。”鋼鐵利潤是首鋼生存之源,當然不能丟;而2008日益臨近,為了綠色奧運的承諾,“姓鋼的首鋼”肯定不能留在首都,國務院今年3月4日給首鋼搬遷方案的批復中,使用了“首鋼搬遷時間緊迫”的措辭,要求首鋼在北京地區的產能必須盡快壓下來。首鋼走到了“留在首都”和“發展鋼鐵”兩路交錯的十字路口。
北京與河北之得失
800萬噸產能的特大鋼鐵企業東遷250公里,這是一個中國工業化進程中史無前例的計劃。
負責曹妃甸鋼鐵項目前期準備工作的楊春華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曹妃甸鋼鐵項目的設計方案雖然還沒有最后敲定,但是發改委對新鋼廠的三項要求已經確定,新鋼廠要實現產品制造功能、生態功能、社會大宗廢棄物消納功能三大功能的統一。
按照這個原則,首鋼與唐鋼合資建立一個新公司,參照日本福山、韓國浦項鋼鐵廠的設計,拿出了一個方案。該方案設計鋼鐵總產能940萬噸,設置生產崗位8000個,投產后,不但不向外界排放一噸固體污染物,每年還能消納數十萬噸廢舊塑料等社會大宗廢棄物。楊春華說,這個設計方案“充分利用了先進的工業布局思想和技術后發優勢”。
如果這個設計方案最終通過,首鋼在物質層面上的“搬遷”規模將微乎其微。新鋼廠利用技術后發優勢,建成全新的環保工藝生產線,搬遷產能不轉移污染,是國家發改委、首鋼與唐鋼三方的共識,這意味著首鋼絕大多數設備不會搬到曹妃甸;新鋼廠自動化程度空前,只需要8000工人,按照曹妃甸新鋼廠首鋼持股51%,唐鋼占49%的股權結構,首鋼6.4萬鋼鐵工人中,只有4000到5000人可能搬遷到曹妃甸。首鋼搬出的主要是“產能”。
北京大學城市與區域規劃系主任呂斌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說,按照現行財政體制,“產能”是地方政府搞規劃時最關心的問題。因為現在國家不會直接撥款給地方,貸款也總是要還的,企業利稅逐漸成為地方財政的真正支柱。在鋼鐵這類原材料產業,爭取到800萬噸“產能”實際上就是爭取到每年幾個億的利稅。
呂斌認為,用這個方法觀察,“首鋼搬遷”實現了多贏。北京雖然失去了800萬噸產能,但得到了寶貴的土地,每年還減少了1.8萬噸固體排放物,失去的利稅能從第三產業收回來;河北得到的當然不僅僅是新“產能”中的49%,關鍵是引來了產業鏈上下游的投資。
北京申奧成功后,各地都緊盯著首鋼將要遷出的800萬噸鋼鐵產能,這個大項目最終落戶唐山曹妃甸,唐山市發改委主任薛渤認為有幾方面原因:曹妃甸本身是北方最好的深水良港,工業用地充足,可以滿足鋼鐵企業沿海布局的新思路;河北省還在財政方面做了重大讓步——按照搬遷方案,新項目的所得稅將遵循總部屬地原則,繼續向北京繳納,企業增值稅上繳河北財政。此外,河北省還在自籌資金,確保新鋼廠技術先進性、滿足環保要求方面做了很多工作。
首鋼本身也沒有在搬遷中損失多少“產能”,除了曹妃甸新鋼廠51%的股權,首鋼還在河北遷安擁有近期200萬噸、遠期400萬噸的優質熱軋板卷項目;在河北秦皇島擁有200萬噸寬厚板項目,此次“搬遷方案”批復,又得到北京順義區150萬噸冷軋薄板的“產能”。
首鋼新聞官員向《瞭望東方周刊》證實,國家發改委批復同意首鋼在北京順義區建設150萬噸冷軋薄板項目,就是考慮到首鋼需要籌措搬遷經費,安置富余工人。涉鋼產業整體搬遷之后,首鋼仍將保有1000萬噸以上的“產能”。
首鋼新聞官員還提到,發改委的批復中,特別強調唐山曹妃甸新增800到1000萬噸產能后,河北省的鋼鐵總產量不能突破現在的年產量。這就意味著河北上曹妃甸這個項目,要以壓縮同等產能的小鋼廠為代價。從宏觀看,“首鋼搬遷”并沒有改變全國鋼鐵行業的生產總規模。這位官員說,國家對鋼鐵產能的控制一直都很嚴,1992年首鋼曾經希望向外擴張,在山東建立1000萬噸規模的鋼鐵廠,盡管首鋼和山東省都很積極,卻沒有得到國家批準。
多贏安排是執行力的前提,長期與地方政府打交道的規劃專家呂斌評價說:“在中國,往往只有一個兼顧各方面利益的安排才能雷厲風行、不打折扣地貫徹下去。”
首鋼搬遷與中國之變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最讓城市規劃專家們感到欣慰的,還不是首都身邊的污染源搬走了。他們感慨所系,是終于看到了中國工業布局思路的根本轉變。
搬遷到曹妃甸的首鋼將是中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沿海型鋼鐵企業。曹妃甸鋼鐵圍海造地工程負責人楊春華介紹說,此前中國雖然建有緊鄰東海的上海寶鋼,但寶鋼并無深水碼頭,需要將礦石原料從遠洋輪上卸下來,用小噸位船舶運到長江口內的廠區,鋼材出口也要倒騰兩次;曹妃甸則不然,深水港離生產區不到1公里,20萬噸級遠洋輪可以直接用傳輸帶把礦石運到生產線上。能夠充分利用廉價水運是曹妃甸鋼鐵項目的最大優勢。
從1919年的民營小鐵廠起步,首鋼在1958年、1979年那樣的年份里超常規發展,到1994年奪得中國鋼鐵產量第一的錦標,最終在渤海灣的深水港找到了應該屬于自己的位置。呂斌評價說,首鋼的歷程就是中國工業布局的一個影子,當輝煌和彷徨都已過去,規劃學者們可以從中理出一個頭緒了。
呂彬說,理論上,鋼鐵工業只有資源型和沿海型兩種布局模式。而首鋼是個例外,它兩種情況都不屬于。“中國有自己的國情,”呂斌對記者說,“不知道你這個年齡見過1965年版的人民幣沒有,面值1角的,正面是一群幸福的工人下班回家,背景是無數冒著黑煙的大煙囪。”
“在我們這個搞了幾千年農業的國家,工業化曾經是一個終極價值,不管什么工業,都是幸福的象征。”呂斌說,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中國評價一個城市最重要的指標,是看它是消費性城市還是生產性城市,只搞第三產業的城市肯定是“腐朽墮落”的象征。
北京城市規劃設計學會秘書長魏恪宗回憶說,同仁們談起當年首鋼在北京布局,總愛講一個故事:解放初期,每年國慶都在天安門廣場搞群眾集會,當時的彭真市長向檢閱游行隊伍的毛澤東主席介紹游行隊伍時說,這是飯館服務員方陣,這是澡堂子工人方陣。主席聽后若有所思,下決心改變工人結構,要有真正的產業工人,拿掉老北京“純粹消費城市”帽子,提出“北京要有鋼鐵工業,要有石化工業。”魏恪宗說,首鋼建廠之后,幾乎每次天安門的重大活動,都由首鋼工人方隊代表中國工人接受檢閱。
談到中國鋼鐵工業布局的變遷,楊春華認為,首鋼最終選擇沿海型布局,并不能說明當初的布局思想就是錯誤的,因為“人的認識總結合當時的條件。”當時的國際環境和貿易條件無法跟現在相比,今天的中國與世界主要國家都保持著良好的貿易關系,有這個先決條件,才能實現大規模利用海外礦石資源、發展沿海型鋼鐵企業的設想,彼時,處在被封鎖局面下的中國恐怕只能選擇自力更生。能夠搞沿海型鋼鐵布局,這是中國國際地位提升的表現。
而呂斌則從現代化的角度對首鋼搬遷做了解讀。他認為,北京市積極推動首鋼搬遷,說明北京進入了工業化新階段,它依靠第三產業也能保證稅收;重工業一度是北京最重要的稅源,首鋼鼎盛時期,它一家的利稅就曾經占到全市稅收的四分之一。而到了2004年,北京國稅、地稅收入達到1800億元,同期首鋼的利稅不過28億元。在這一年,北京房地產業實現稅收130.3億元、建筑業實現稅收58.8億元、金融業實現稅收54.6億元,都把鋼鐵業遠遠地拋在了身后。-《瞭望東方周刊》記者盧波 / 北京、唐山報道
首鋼搬遷與中國之變:2300億的商機
曹妃甸集中的鋼鐵、發電、重化工全部建成后,整個華北的工業布局形勢將為之一變
“滄海桑田總是不斷變幻。” 負責曹妃甸圍海造地工程的楊春華對記者說,比如現在,曹妃甸因為“首鋼搬遷”而舉世矚目,但當曹妃甸工業區建成之日,人們會發現鋼鐵不過是曹妃甸四大產業中的一個,“首鋼搬遷”的精品鋼工程500億投資也不到曹妃甸工業區總體投資的四分之一。將來誰更出名,還很難說。
“十一五”最大手筆
3月25日,國家發改委主任馬凱登上曹妃甸島視察。一直陪同的楊春華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馬凱主任在實地考察了曹妃甸深水港,并聽取河北省依托曹妃甸建立大碼頭、大鋼鐵、大化工、大發電四大產業的大工業區情況匯報后表示,十五計劃搞了四個大項目:南水北調、西氣東輸、三峽工程、青藏鐵路,曹妃甸大工業區是十一五計劃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建設項目。下一步要把曹妃甸工業區的建設從企業行為、地方行為變成國家行為。
據唐山市發改委主任薛渤透露,在曹妃甸工業區落戶的,除了人們都知道的首鋼唐鋼合資的精品鋼工程,還有中石化投資建設的30萬噸級進口原油接卸碼頭及配套設施,河北省已與中石化簽署協議,并獲得國家發改委核準,一期工程將在2006年底建成投產。河北省省長季允石在提到曹妃甸工業區遠期規劃時表示,在這個工業區要建設具有21世紀國際先進水平的1500萬噸精品鋼材基地,1000萬噸煉油、100萬噸乙烯大型石化產業基地以及裝機容量480萬千瓦的大型火電廠。這些重工業項目再加上港口建設,按照最保守的估計,投資總額也在2300億以上。
薛渤認為,曹妃甸集中的鋼鐵、發電、重化工全部建成后,整個華北的工業布局形勢將為之一變。京、津、唐工業區有可能像歐美大型經濟帶一樣,出現城市功能按產業梯級劃分的局面。
孫中山的夢想
依托海港建設大型工業區,是中國宏觀布局的一個新動向。唐山曹妃甸實業開發公司常務副總經理王鐘敏認為,這是相當明顯的信號,說明中國在加入WTO條件下,準備實施能源、原材料產業的外向型戰略,今后將會更加強調利用海外礦產資源。
唐山曹妃甸實業開發公司是進入曹妃甸島的第一個企業,負責“曹妃甸礦石碼頭一期工程” 這個工程包括兩個25萬噸級礦石泊位,兩個5萬噸級通用雜貨泊位和18.5公里的通島路。工程總投資42.5億元,預計2005年底竣工,將成為曹妃甸下一步開發的基礎。
作為項目負責人,公司常務副總經理王鐘敏對曹妃甸的評價是,搞港口建設近30年,從沒有見過自然條件如此優越的深水良港。
王鐘敏認為,從規模上看,孫中山在其《建國方略》中提出的“使之與紐約等大”的“北方大港”一定就是曹妃甸。記者提出,當年建設京唐港時,就有媒體把京唐港當作孫中山《建國方略》中的“北方大港”。說曹妃甸是孫中山構想的“北方大港”是否有根據?
王鐘敏說,如果細看原文,就能發現孫中山所言“北方大港”只能是曹妃甸。《建國方略》說:“茲所計劃之港,在大沽口秦皇島兩地之中途,青河灤河兩口之間,沿大沽口秦皇島間海岸岬角上,該地為直隸灣中最近深水之一點”。
“青河灤河兩口之間,沿大沽口秦皇島間海岸岬角上”從陸上位置看,必然是曹妃甸,而“該地為直隸灣中最近深水之一點”,又提示這一定是能利用大陸架縫隙的深水港。
《建國方略》隨后說到,“顧吾人之理想,將欲于有限時期中發達此港。”可惜終中山先生一生,未能見海內升平,將自己的方略付諸實施,五年后“北方大港”夢想成真,將告慰先賢于地下。
循環經濟
曹妃甸的另一個大型在建項目——圍海造地工程,3月5日正式開工。工程負責人楊春華兼任曹妃甸精品鋼基地籌建辦公室的主任。楊春華說,圍海造地實際上是大鋼廠的土建工程,相當于陸上的“三平一通”。
記者在施工現場看到,這里的圍海造田與別處不同,看不到成群結隊拉著石塊泥土的大卡車晝夜不停駛向海邊。工程人員小陸告訴記者,在曹妃甸周圍填海造的,并不取陸上一粒泥土砂石,只有四條拖船在海中作業,一邊吹沙吸沙,修建港池,一邊淤填圍起來的海域。這就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吹沙堆田工藝。取之于大海,填之于大海,實現了內部循環,完全不涉及外部環境。小陸對記者說,曹妃甸圍海造田工程是世界上最大的在建單體吹田工程。
采用吹沙造田技術,無疑將增加成本,乃至延緩進度,楊春華解釋了他們選擇這個“笨辦法”的道理,只要是符合國家發改委要求,符合可持續發展觀的做法,再困難也要堅持。
楊春華說,大家都在爭取立項,曹妃甸的優勢在哪里?除了港區自然條件有點優勢,關鍵就在于堅持可持續發展觀,嚴格搞循環經濟,堅持不破壞外部環境。
為了說明曹妃甸開發方面的嚴格自律,楊春華舉了一個例子,曹妃甸有150公里長的海邊灘涂,不屬于耕地,但在任何一塊上建項目,唐山市批不了,河北省也批不了,要通過國家發改委才能批準,為的就是不能干擾曹妃甸大工業區的布局。
困難與商機
鋼鐵項目計劃十七大前出第一爐鋼,石化項目準備立即上馬,作為前期準備工程的圍海造地和港口建設項目的主事者,都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一個難題是,符合技術要求的施工隊伍不敷使用。負責港口建設一期工程的王鐘敏曾經在飯桌上跟標段承包商開玩笑,說現在到處在搞港口建設,找到資質合格的港口建設工程隊伍太難了,以后干脆你們工程隊招標,我們去投標,誰出的價錢高,你給誰干。
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為什么不擴大招標范圍,引進民營或者外資工程承包商呢?兩位負責人解釋說,民營工程隊技術水平落后,承擔不了這類技術要求高的重點工程;而國外承包商的要價又太高。他們表示,曹妃甸的建設還剛剛鋪開,數以千億計的投資對具有一定技術能力的化工、鋼鐵建設公司是一個絕大的利好消息,但有一個前提,技術必須過關。
曹妃甸工業區建設中還面臨很多既是技術難題,又是商業機遇的東西。比如鋼鐵和石化行業都是高耗水產業,而曹妃甸又處在淡水相當緊張的華北地區。水資源問題有可能成為將來制約曹妃甸發展的瓶頸。
目前,從陡河水庫引入曹妃甸的兩條輸水管,管線總長99公里,總投資7.8億元人民幣,年供水規模僅為9000萬立方米,遠期年供水也只能達到17560萬立方米。顯然,首鋼和唐鋼拿出的新鋼鐵項目設計方案,工業用水的35%將直接使用海水或淡化到一定程度的淡水。很多規劃專家預測,低成本的海水淡化廠將是曹妃甸未來最需要的東西。
唐山方面政府官員表示,曹妃甸工業區建成后,很可能形成虹吸效應,在運輸成本和規模成本上的優勢將吸引華北地區的重工業向曹妃甸轉移,導致華北各大城市功能重新整合。以北京為例,其工業污染源集中在西部鋼鐵區和東部化工區,既然首鋼都能搬出首都,燕化也有外遷的考慮,那些規模較小的化工企業很可能將是下一步搬遷的目標。
首鋼搬遷與中國之變:何人不起故園情
“首鋼十幾萬工人,事關首都穩定,安置問題一定要讓他們滿意”
王燕銘(化名)將記者領進家里的陽臺,指著西山方向問道:山頂上的積雪,你能看到嗎?
北京:難舍西山晴雪
他清楚地記得,2002年冬,新華社發了一張圖片,說由于首鋼加大治污力度,北京大氣狀況改善,站在城區西眺,又能重新看到燕京八景之一“西山晴雪”了。此后,每逢冬末春初,站在古城南路自己家中的陽臺上遠眺西山晴雪,就成了王燕銘的保留節目。
時至2005年初春,王燕銘對前來采訪的《瞭望東方周刊》記者說,看來他的這個習慣不得不改一改了。2004年10月15日,首鋼遷安鋼鐵公司200萬噸鋼聯項目竣工投產,王燕銘作為技術骨干被抽調到遷安。現在,只有節假日他才能待在北京,過完元宵節,就要到那邊上班去。
遷安離北京不過2個多小時車程,但王燕銘守在一個關鍵性技術崗位上,周末的穿梭旅行不但不方便,還經常被迫取消,王燕銘打算今年在遷安廠區新竣工的職工宿舍里安個新家。這就意味著,他將告別待了8個年頭的北京。
在首鋼干了18年的鉗工師傅李成鑫(化名)告訴記者:“像我這樣有手藝的,沒必要跟過去,還能找到其他的工作。”李成鑫說,現在給職工就是兩條路,一個是跟著去,(開往曹妃甸的)大轎車都買好了;再有一個就是買斷工齡。李成鑫認為,首鋼的雙職工家庭都會選擇留在北京,即使自己過去了,也不會把孩子帶去,“北京是什么樣的教學條件,家長再苦也不會讓孩子吃這個苦,不會把孩子的前途給耽誤了。”
49歲的李金山在首鋼已經有31年工齡,他對首鋼的感情顯然超過對首都的留戀。李金山說自己在首鋼干了一輩子,沒想過離開首鋼,搬到哪里都跟去。李師傅認為,年輕一代說,首鋼這不好那不好,是因為沒見過當年的首鋼,他剛到首鋼的時候,烏煙瘴氣,煙囪冒著大紅煙,哪兒都是黑的,廠區抬頭都難見日頭;現在過節還有小學生來首鋼參觀,和逛公園一樣,要讓他說,現在廠子真是像個花園。
關于搬遷后的員工安置,首鋼新聞官員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總體上大家都是理解的,情緒是平靜的。這位官員說,首鋼十幾萬工人,事關首都穩定,安置問題一定要讓他們滿意。首鋼三管齊下,一方面大力發展非鋼產業;一方面爭取到在順義區立項一個150萬噸產能的薄板廠來安置富余職工;此外,朱繼民董事長在動員大會上做出承諾,不管職工搬遷到哪里,北京戶口都不會取消。
遷安:邋遢的財神
離河北遷安縣城還有十幾里地,你就能呼吸到它特有的氣息。散落在公路邊的小煉焦廠揮發的濃煙混合著各種工地揚起的沙塵,構成了華北半干旱地區早春時節獨特的圖景。
3月24日,記者在遷安縣城見到了老熟人、西關酒家的常老板。一年前,首鋼遷安鋼鐵公司200萬噸鋼聯項目正在建設,記者曾問過他,為什么遷安城里灰土老是這么大?常老板說,是首鋼在上項目搞土建啊。現在200萬噸鋼聯廠不是竣工了嗎,為什么還那樣?
常老板說,200萬噸是竣工了,還要再搞200萬噸啊,又上了一個項目,再加上去年開始修的公路、引水渠都修到了縣城附近,所以灰土更加厲害。
這么大的灰土會不會影響生意呢?常老板咧嘴一笑說:“不影響,不影響,經常撣撣,習慣了就好了。”他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實際上,他店里的生意是這兩年隨著灰塵揚起,才逐漸有些起色的,對這個有點邋遢的財神爺,他是感激多過埋怨。
“你們現在才來采訪啊?我們都搬遷10年了!”1995年從北京調到首鋼遷安礦業公司的李宏生(化名)告訴記者,實際上首鋼工人早就遍布全國了,礦業公司系統就有很多人在承德、丹東、白云鄂博扎下了根。
李宏生向《瞭望東方周刊》建議,要了解搬遷后的首鋼是個什么樣子,不妨把遷安當作樣本,因為遷安實際上是首鋼最早的外圍基地。首鋼所需礦石主要來自遷安。
據李宏生介紹,在首鋼的這塊“飛地”,首鋼員工分成兩種:早期從北京調來的,一直保留北京戶口,歸首鋼內保5處管理;后來招聘的,是河北戶口,歸當地公安機關管理。但即使是后一種員工,也可享受部分北京人待遇——孩子可以到首鋼在遷安辦的子弟學校就讀,而首鋼子弟學校的好處在于,高考按北京的分數線錄取,往往要比當地學校的錄取線低幾十分。
唐海:房價隨風漲
河北唐山市唐海縣縣城是離曹妃甸島最近的一座城鎮。中共唐海縣委宣傳部部長王之海告訴《瞭望東方周刊》,3月初,國務院正式批準首鋼搬遷實施方案的消息傳來,到3月中旬不過十天時間,唐海縣城的商品房價格就從1200元一平米漲到了1600元。王之海很興奮地說,曹妃甸周圍別無城鎮,將來曹妃甸大工業區只能選擇唐海縣城做它的后勤服務中心,省委白克明書記這次來曹妃甸視察,已經做了指示,將來唐海要成為唐山市的一個區。
記者在唐海縣找到的采訪對象,對首鋼的到來幾乎都懷著與王之海一樣的期待心情。在唐海縣醫院對門開商店的劉祥玉曾經是救護車司機,年輕時跑遍了唐海,對縣里的情況很熟。他告訴記者,唐海縣地處華北第二大河灤河入海口,土地肥沃,是河北著名的魚米之鄉,上世紀80年代曾經是河北首富。唐海水產資源非常豐富,改革開放前,家里吃不起肉,他每個周末出海到曹妃甸一帶打魚,總能打上二三十斤。
劉祥玉說,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唐海開始往工業方向發展,由于渤海灣海水污染嚴重,養殖業難以為繼;引灤入津和引灤入唐工程相繼建成,農業用水緊張,魚米之鄉不復存在。“如果首鋼再不來,我們就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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