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運：游弋在酒與建筑中

　　著名建筑師馬清運策劃的“玉川東西”攝影展在一個廢棄了的面粉車間里正式展出了。釀酒和策展，讓馬清運更像一個時尚的“文人”。而此前，馬清運被雷姆·庫哈斯稱作“中國新文化革命的標記”，被都市時尚刊物選為“年度時尚權力人物”，而最矚目的是他成為了美國南加州大學建筑規劃學院的院長。馬清運就是這樣，自由地游弋在各種角色之中。

　　●會釀酒的建筑師馬清運

　　在西安藍田玉山鎮的酒莊，記者看到了馬清運的身影。青灰色西服，黑色襯衫，方框眼鏡，下巴底下的一小撮胡子，顯得很有個性。偶爾還可以從他憨直的笑容里看出西北娃子的影子。馬清運一直在忙著招呼所有的客人品嘗他今年釀制出的酒：“赤霞珠”、“品麗珠”、“黑彼諾”。

　　馬清運策劃的“玉川東西”攝影展在一個面粉車間里正式展出。車間里有兩堵墻，一堵面東，一堵面西，來自藍田的攝影家胡武功和英國的攝影家沙嫵若分別代表“東”“西”。“東西是外延和場景，而不是物本身，也就是物質對外界的意義。這就是‘玉川東西’思想的出發點。”策展語上如是說。

　　馬清運生于西安，祖籍藍田。這里有王維浪漫的田園詩歌，有被雕為秦皇玉璽的絕世美玉，還有陳忠實筆下莽莽蒼蒼的白鹿原。從清華大學建筑系畢業后，他成為了繼梁思成、陳植之后又一位獲得獎學金就讀賓夕法尼亞大學建筑系的中國人。現在，這位前衛的建筑師在這里建起了他的玉山葡萄酒莊、“玉山石柴”和“井宇”。

　　●建筑就是漂移的島

　　北京青年報：在北京，我們比較熟悉您的華遠·企業號，它不同于我們以往看到的寫字樓，您當時設計它的初衷是什么？

　　馬清運：當時的初衷有兩個，一是希望能夠表達場地所能固有的反抗性。從城市狀態上來看，北京是比較有控制欲的、幾何的、有框和網的，但是企業號所在的場地本身就是反北京傳統的，不受網格控制的。這里基本上沒有加入城市化過程、沒有北京色彩的，甚至是很難到達的。另一個意圖就是希望每一棟樓就像園林中的建筑一樣。園林中的建筑和城市中的建筑的不一樣在于，它們可以是毫無關系的，只是被園林統治起來的。如果把園林中的亭子都放大之后，亭子和亭子之間沒有關系但是空間上又很近，只是湊在一起。這種空間質量是我想要表達的，是非規劃的一種理念。

　　每個房子都有自己的顯著性和控制性，這一刻呆在一起，下一刻就分開了，是一種滑動的狀態。我們做過一個圖，把北京所有不受網格控制體系的東西弄出來，比如說后海、景山、皇家園林，所有這些鑲嵌在北京網格中的有機建筑，就像云一樣，可以隨時地漂移。處理建筑關系的時候就是把每一個建筑當作一個島，島一直在漂移中。

　　北京青年報：您剛才說到建筑的不可到達性是您要考慮的一部分，包括您的“玉山石柴”、“井宇”都有這個特性，那您考慮到人們工作生活的便利性了嗎？

　　馬清運：我認為便利是評斷建筑物好壞的重要因素，但不便利也同樣是一個重要條件。所有東西都適用的因素，不一定是一個特殊優秀的東西的必備元素，而恰恰它的反面才是。不可到達性就有非常好的商業機會。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會做一件事情，只會用一種標準去判斷事物，世界就失去了異質性。

　　●把建筑看作一種媒體

　　北京青年報：您曾經說過，“馬達思班”（madaspam）中“m”是指“媒體”（media），您認為建筑和媒體有什么關系呢？

　　馬清運：媒體通過自己的能量，可以改變一種事情的狀態，改變受眾觀察媒體的渠道。創作建筑的時候應該把它當作一種媒介的手段來運作，建筑一種比較固定的狀態，不是隨著時間可以變形的。建筑作為一種媒體的形式太重了，不能承載太多。所以馬達思班一直用其他工作方式來增加建筑作為媒體的屬性和效應。比如策劃出版圖書、作展覽。?

　　通過我們的這些做法，你就會更深刻地了解我們的建筑目的何在。再判斷我們的建筑的時候，會將它和我們做的其他事聯系起來，作為一個整體來看。這樣就可以把建筑作為媒體的特征表達出來了。

　　●過程帶來的思考更重要

　　北京青年報：在西安藍田的玉山鎮，這兩年您先后建起了玉山石柴、玉山葡萄酒莊、井宇，可否談一下您的藍田項目？

　　馬清運：整個藍田的項目是很復雜的。說它是一個建筑的試驗，可它又有很強的商業目的；說它是商業項目，但出發點完全是因為我希望在這里能蓋出其他地方蓋不出來的東西；如果說它是我地域主義的體現，但我在這里做得事情又都是極端當代主義的；如果說它是我懷舊情懷的體現，但我人生的想法還是走得越遠越好。所以其實你用哪一點來單獨分析都是不成立的。我希望能把它們合在一起作為一個項目而不是單獨的一個建筑。

　　這個項目產生的過程中能夠帶來更多的思考，我不會把它按照MBA的公式計算，多少年可以達到盈虧平衡點，我會一直做下去。因為一個項目的存在可以找到很多問題，接觸到更多的思考的可能，所以這個項目更像一個引擎，帶動的是過程，而不是一個最后的產品。如果我沒有蓋石頭房子，就不可能開始做紅酒；如果不做紅酒，我就不可能做井宇。

　　馬清運談建筑與傳統

　　●父親住宅“玉山石柴”?傳統只留下一個最可能突破的界限

　　玉山石柴隱匿于山野之間，處在秦嶺山脈、巴河和白鹿原的交匯處，是馬清運為他的父親建造的一所住宅。房子的前面是“輞川”，靠近當年王維的隱居之地。房子的外墻完全是用當地河里的石頭建造而成的。這些佇立的石墻蘊含著大西北的泥土氣息。這里的石頭浸過水后，顏色也不相同，于是每場雨過后，玉山石柴都是五顏六色的。在內外石墻之間是一個狹長的游泳池，池子里的水引自山上的清泉。室內墻壁和地面都鋪著竹膠板，是一種麥芽黃的色彩，客廳是一組鮮紅的沙發。冬天的時候可以在壁爐燒火，呼呼的北風吹過石墻，屋內卻是紅彤彤暖洋洋的感覺。在屋子的角落里，還擺著從當地搜集而來的石雕，別有風味。

　　馬清運：永遠不要相信傳統留給你的就是最聰明和最應該的，它只給你留下了一個最可能突破的界限而已。有時候傳統是很愚蠢的，為什么八百多年來這個村里的人都不用這些石頭蓋房子呢？石頭房子采用的就是極其準確的、一點都不浪費的工作方法。最少的花錢之處并不在材料上，而是最大范圍的是用村里的人，用當地人、用當地河里撿來的石頭蓋房子。

　　●鄉間居所“井宇”用傳統顛覆傳統

　　在黃土高原干燥的氣候下，農家人更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陜西農村的屋頂都向里坡，四面坡屋頂圍合的院子俯看像口井，從外面看像四合院。僅僅因為改變了一種磚的尺寸，工人們順理成章地砌了多少年的平淡磚墻忽然呈現一種輕快的間色。各種花式的窗洞原本是實現建筑墻體獨特結構的需要，而這種從技術角度做出的努力，也意外的收獲了一種藝術的美感。井宇的裝修棄除了過多現代建筑的繁復，屋里的木樁都是就地取材，幾乎沒有加工痕跡。井宇里的門，全部是回收附近鄉親家的舊木門。前后院之間是一個敞開式的廚房，一側是櫥柜，一側是壁爐。井宇的后院有一個大的游泳池，在這里，抬頭仰望只能看到那一片藍天，所有的大山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個人靜靜地思考。

　　馬清運：井宇就是用當地的建筑材料、工匠、工藝，使用完全反當地的做法和反當地的空間，用傳統去顛覆傳統，建造出最不當地的建筑。當地農民蓋井宇的過程是完全不熟悉的和沒有期待的過程，做好以后也完全不可想象自己做出來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