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裕民:以人為本將成為城市規劃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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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06
來源:景觀中國網
當前中國正處在轉型期的探索階段。城市規劃領域也在這一歷史潮流中提出了“以人為本”的規劃理念。這一理念將對中國未來的城市規劃產生哪些影響?它如何與我國的制度改革、城市化進程和建設和諧社會結合起來?帶著這些疑問,記者采訪了中國人民大學城市規劃與管理系主任葉裕民教授。
當前中國正處在轉型期的探索階段。城市規劃領域也在這一歷史潮流中提出了“以人為本”的規劃理念。這一理念將對中國未來的城市規劃產生哪些影響?它如何與我國的制度改革、城市化進程和建設和諧社會結合起來?
帶著這些疑問,記者采訪了中國人民大學城市規劃與管理系主任葉裕民教授。
記者:中國城市規劃要從“以物為本”向“以人為本”轉變,您是否同意這一說法?什么是“以人為本”的規劃理念?
葉裕民:這一說法高度概括了中國城市規劃當前轉型發展的方向和目標,即從以前的物質規劃、技術規劃轉向以人為本的城市規劃。
一個城市“人的需要”首先表現為公共利益的需求。新時期規劃要由原來的經濟增長導向向公共利益導向轉型,把城市發展的長遠利益、整體利益放在首位,在規劃中為各階層參與并分享城市發展的成果提供空間載體和路徑。特別是要在規劃中關注低收入階層、外來農民工階層利益上升的通道。
具體而言,“人的需要”首先是指人的社會性需要,比如人的住房要求。長期以來流動人口在城市得到了就業崗位,但居住需求沒有得到解決。以物質和技術為導向的城市規劃增加了工廠用地、商業用地、政府管理用地和當地戶籍人口的居住需求用地,而忽視了以農民工群體為代表的流動人口的社會性需要,導致了大量的農村非法建筑問題和城中村問題,也是中國流動人口長期居無定所的重要原因。
“以人為本”的理念還體現在對生活性物質空間和人的生活品質的關注中。在物質規劃理念的導向下,以前的規劃服從于經濟發展需要,較多地關注經濟性基礎設施,較少關注生活性基礎設施,包括教育設施、公共醫療設施、體育設施、文化設施等。大部分基礎設施規劃與管理是按照戶籍人口數量規劃的,沒有考慮新增流動人口的需求,由此帶來大部分城市生活性基礎設施短缺和過度擁擠,降低了居民生活質量。
以人為本的規劃要求照顧到城鄉全體居民發展的訴求。2007年《城鄉規劃法》出臺,已經將中國規劃廣泛而普遍地由城市向鄉村延伸,但是,總體看來,目前的鄉村規劃大部分是“微型城市規劃”,缺乏根據鄉村特點對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作總體安排,特別是普遍的就鄉村論鄉村,如何在統籌城鄉發展的框架下去謀求農村現代化,謀求農村經濟的發展和農民福利的增加,還是一個需要加強研究和關注的最大課題。
記者:您覺得在城市的規劃、設計、建造中,科學原則、美學原則和以人為本之間是什么關系?
葉裕民:在城市規劃發展的過程中,科學、美學和以人為本的原則都是非常重要的。其中,以人為本是最根本的原則,它包含了科學原則和美學原則。“以人為本”是人類社會演進的基本規律,本身具有其科學性。
城市規劃領域的科學原則在經典的《雅典憲章》中得到完美體現,它根據當時雜亂無章的發展格局提出城市規劃的目的,把城市清晰地劃分為不同功能的區域。
從功能分區的角度看,《雅典憲章》具有歷史進步性。但是,隨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大城市的經濟發展重心轉向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這些產業低碳、綠色,與居住功能的沖突性減弱。為了提高生活質量,城市規劃越來越超越《雅典憲章》,走向職住平衡的緊湊規劃。關注生態環境,關注歷史遺產保護,關注住房與居民生活質量,關注大批新進入城市的農村人口發展的需要,這就是《馬丘比丘憲章》的進步。同樣以人為本,在不同的經濟和技術發展時代,規劃方案是不一樣的,但是以人為本卻是規劃不變的追求。
可以說,城市規劃領域的科學原則是與時俱進的。經濟的發展,產業結構的演進,人在不同階段的不同需要,都要求城市規劃有不同的空間安排,這完全取決于因地制宜的科學性。所以科學原則和以人為本具有一致性。
關于美學原則,在西方國家的城市規劃史上,19世紀曾經有過一場起源于芝加哥的“城市美化運動”,這一運動后來風靡西方國家。很多城市為了“美化”將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投向廣場和綠化項目,使得政府財政難以為繼。同時大型項目反而降低了市民生活的便捷性。這說明單純追求所謂“美”是不適宜的,對“美”的追求要與人的需求和經濟發展水平相契合。
城市規劃設計中的美不是單獨美學意義上的美,而是與人的尺度和人的需求相適應的美,并且要將“自然之美”與“社會公正之美”及“歷史文化之大美”相結合。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獨特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它們是這座城市的記憶、驕傲和獨特的凝聚力。所以在城市規劃時要把這種文化理念充分挖掘出來,這是城市規劃美學應該貫穿的基本特征。
記者:城市規劃應該怎樣做才符合我國當前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
葉裕民:我國目前城市規劃的核心問題是沒有反映新增城市人口的需要。城市化發展的核心是兩個轉化:一是通過空間流動實現農村人口向城市人口的轉化;二是通過社會流動實現城市邊緣人群向社會中間階層的轉化,最終形成以中產階級為主的社會結構。改革開放30年來,城市只提供給這些新增成員生產性空間,而沒有向其提供生活性空間,這實際上是沒有滿足城市化的要求。
城市化的最終目的是將城市邊緣人群轉化為中產階級,整個社會以中產階級為主,社會才會走向穩定。在這個過程中,進入城市只是第一步,社會還需為這些人提供發展的條件。首先是人的學習的需要。但我國目前尚沒有面向農民工的教育培訓體系,沒有給他們全面的培訓和上升的機會。上升通道的阻塞會導致邊緣階層的積累,這是與社會發展的趨勢相違背的。其次還應包括醫療和社會保障等等。
我們需要關注的首先是健康、住房,其次是教育培訓,再次是制度性保障,最后是社會性基礎設施的完善。這四個方面的改善勢必會帶來城市邊緣群體的工作熱情,加速完成產業結構的轉型。
記者:在城市規劃中,是否存在非科學性決策影響規劃的現象?
葉裕民:現在城市規劃中的非科學決策肯定是有的,主要來自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是當前城市運行的機制當中,地方政府的執政理念尚未完全轉移到“以人為本”上來,還是較多地關注經濟增長、少數利益集團的需求和城市物質工程。“政績工程”必然導致不能從整體上對城市進行規劃,使得很大一部分人和人的很多方面的需求得不到關注,由此造成規劃決策的非科學性。
影響城市規劃決策科學性的另一個因素來自規劃師自身。城市規劃師是一批具有社會責任感的精英分子,他們有很好的教育背景和社會追求。但我國的城市規劃大部分是由建筑學背景的規劃師來設計,這種工學背景使得他們對物質規劃和技術規劃得心應手,但由于缺少經濟社會發展的相關知識結構,他們并不能完全透徹地理解城市發展過程中的規律和人的需求,很多規劃師空有“以人為本”的價值追求,但是卻缺乏“以人為本”規劃的實踐能力,使得很多規劃方案沒能深刻體現“人”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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