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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8月5日 俞孔堅攝于海口市美舍河鳳翔公園
無邊界的兒童樂園可使兒童沉浸在自然生態系統之中,培育其觀察萬物的興趣,使其接受美的熏陶,并從中獲得知識與樂趣。設計這樣的無邊界兒童樂園,將給景觀設計師帶來諸多挑戰,包括考慮安全和健康因素、維持生態系統的豐富性,以及提高設計的趣味性等。海口美舍河鳳翔公園通過實驗性景觀設計,使劣V類水經過多級梯田的生物凈化,達到公共衛生安全標準,并匯聚于荷塘濕地,為多種生物的繁衍提供了條件。設計同時引入了一套浸入式步道系統,使兒童能夠進入植物群落深處,體驗自然的千姿百態,實現了公園的環境教育功能。
相較于當今城市里的兒童,似乎有很多理由可以說我的童年是“不幸福”的:沒有專門的兒童游樂場,沒有幼兒園里干凈整潔的閱覽室和琳瑯滿目的讀物,沒有樂高,沒有形狀各異、機關精巧的機器人玩具,也沒有可供打滾攀爬的沙坑與網架,以及顏色鮮艷的滑梯;上學沒有父母開車接送,校門口也沒有守衛斑馬線的警察叔叔……但同時,也有同樣多的理由讓我感到自己的童年是最幸福的。
在我的童年世界里,樂園沒有邊界,也沒有圍欄,它們便是溪灘、樹林、田野、菜園,還有迷宮一樣的巷弄;我甚至經常翻過鄰家菜園的圍墻,躲藏在黃瓜架的后面,讓玩捉迷藏的小伙伴好半天都找不到。更有意思的是,只要你循著彎彎窄窄的田埂,在水渠盡頭的小疊瀑下,一定會看到成群的鯽魚(Carassius auratus)在水花中嬉戲,只需用簸箕或菜籃子當漁具,便可滿載而歸;田頭的土丘上常常會有田鼠洞,洞口藏在草叢中,我和伙伴們往洞里灌水,直到田鼠從另外一個出口逃出,正好鉆進我們布設的口袋;更大的“獵物”是在白沙溪與婺江交匯處的鯉魚(Cyprinus carpio),那正是唐代詩人戴叔倫駐足吟唱《蘭溪棹歌》的地方:“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不同的是,春雨過后,鯉魚在白天也會上灘,它們先是像飛箭一樣,在水草中逆流穿梭,然后迅速消失在百步之外的深潭里,你必須在此之前將其擒住。一群小孩當然很少有成功的,但在溪灘上捕魚確實有無限的樂趣,至今還常常在我的夢境中重現。
在五、六歲時,我負責照看一對兔子和一只山羊,它們都是我心愛的伙伴,是母親帶著我到五里之外的農家買來的,并幻想通過“雞生蛋、蛋生雞”來補貼家用。兔子必須雌雄配對,因此我也學會了如何鑒別幼兔的性別—那是很難的事。每天放學之后,我都要采一籃筐青草喂兔子,沾滿水的青草是不能喂的,也不要采水蓼(Polygonum hydropiper)之類的植物,那都會給兔子帶來麻煩。后來,兔子長大要下崽了,在家中院子里的泥土地上打了個地洞做窩,那是它們的天性——所以,如果像城里的兒童那樣把兔子養在籠子里或者水泥地上,兔子一定很難受,無論將窩布置得如何精巧,對它們來說都是“監獄”——很快,它們生出了一窩小兔,拿到集市上去賣,可以換來家里的油鹽錢。我的小山羊沒有挑選得很好,長得又慢又不豐產,三年了只生出一只小羊羔,爸爸就決定把它連小羊羔一起賣掉了,我很是傷心。盡管如此,每天傍晚放羊的經歷卻帶給了我無窮的樂趣,它總是帶著我穿越高高低低的田埂,體驗沉浸于自然的快樂:或走入布滿荊棘的荒冢高地,探尋神秘的境地;或潛入高坡下的深澗,呼吸清涼的空氣;或撥開濃密的柳林,在如氈的綠茵上體會豁然開朗的驚喜。
自然植物群落可以引發兒童的好奇心。? 土人設計
雖然從沒有買過玩具,但我的玩具也有不少,比如到村前水塘邊挖一塊黃泥,把它捏成坦克的車身和輪子,然后在太陽下曝曬,再把曬干的零件組裝起來,操縱它在石板橋上隆隆開動;或用黃土捏出沖鋒的士兵,再將水菖蒲(Acorus calamus)的葉子做成劍戟。挑選一個理想的樹枝做彈弓并不容易,烏桕(Sapium sebiferum)的丫杈是最好的,柳樹(Salix spp.)的枝條卻不行。用溪灘上的大葉蘆竹(Arundo donax)可以做笛子,但最好是用鄰家老宅基上長出來的剛竹(Phyllostachys viridis),吹起來聲音更加清亮。
早春天,盼著棕櫚(Trachycarpus fortunei)花穗從厚厚的葉片包裹中擠出,那是玩打仗游戲最好的彈藥,掰下那粟米一樣的花粒裝進口袋,鼓鼓囊囊的,有種被武裝起來的威武感,隨時準備與同伴“戰斗”;再用花序的苞衣做成帆船,放到水渠中順流而下。秋天可以做玩具的東西就更多了,我會跟在大人們身后,等他們剝去苧麻(Boehmeria nivea)的纖維,再撿拾白花花的麻桿,用來搭建“房子”;我還會爬上無患子(Sapindus mukorossi)樹,摘下金燦燦的果實,把皮剝下來交給姐姐們拿去當肥皂,我則只收藏其中的黑色種子,日積月累,收集了好幾罐,偶爾分給同伴們,還因此在他們當中獲得了相當高的地位。
沿著田埂路去上學,從不用擔心被汽車撞上,也從不需要父母陪送。一路上總伴著潺潺的水流聲、不時從腳上跳過的青蛙躍入水渠的噗通聲,還有灌木中驚起的鳥鳴。鄰村的孩子則從另外一條小徑跳躍著奔向學校,身影遠遠地閃動在齊腰高莊稼的綠濤之上……
反觀如今城市中的兒童,車水馬龍的街道將他們圍困于社區之中,高度硬質化的水系更是潛在的死亡陷阱,電子游戲給他們營造了人工的虛擬世界,就連樂園里所謂的“自然”植被也只是光鮮的園藝化品種和整形化的裝飾,想找一只天然螢火蟲都成了一種奢侈……我不能說這樣的環境沒有為兒童帶來真正的幸福和歡樂,無益于智力啟迪或心靈培育;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夢中絕不會有鯉魚上灘的驚喜,也不會有從棕櫚樹上掰下花序的滿足,更難以明白緣何僅僅兩米高差的土地就可以造就一個與周遭環境迥異的清涼世界。
“無邊界的樂園”在城市建成區中十分珍貴。? 土人設計
俞孔堅
哈佛大學設計學博士;美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
北京大學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教授
原文刊發時間:202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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